第十一章 狼图腾-《新黑王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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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在武士们身侧的狼,都抬起了头,对向天空。

    它们将要告诉这些风,告诉在风里的人,真正的狼嚎,是什么声响,都遮掩不住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北荒真正的雪季,才刚刚到来。

    天神的眼睛扫过北荒,那雪,落在龙骨长岭,落在早已冰封的扎尔苏河上,落在哈尔敦草原,落在姑歌大山下。

    白沙山脚,在四方横流的狂风,把将要落在这里的雪,尽都带到了别处。

    鹿皮神鼓咚咚沉响,一片片腾起的黑烟笼罩着白雪,也稍微遮掩了一下雪里的冰冷遗骸。

    “我亲爱的别勒古台……看啊,这些家伙,还在试图从我们的天神腾格里,和地神舍纳音,女神乌勒科玛,与斗战神塞胡勒森的手中,把你的生命抢回来。”在一座新支起来的毡帐里,多颜.蔑尔骨指着一群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舞蹈诵咒的巫祝,对半躺在榻上的老人说道。

    “大汗,我已经看到了死亡,凭他们,无法愈合日耀造成的伤口……”别勒古台轻轻摇头,他的那顶狐皮帽子已经不见了,花白的头凌乱而又干枯。

    “你就要离开我了,在楚云生之后……哈哈,他现在,应该已经躺在了某一座山上。神灵与死亡,永远也不能被打动。我一直想把这些浪费时间和木料的蠢货都劈成两半,不过,他们对我还有一点用处。”多颜.蔑尔骨手揽一圈,“那些人对你的怀念与挽留,虽不能拯救你,但至少,它们可以化作对暗王的仇恨。”

    “大汗,您要把我们拥有的一切,都用来作为武器么?”老人望着苍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了,“这是一条从来都没有人走长过的路,我无法,给与您更多的建议了……”

    多颜.蔑尔骨一阵大笑,说道:“我敬爱的别勒古台,你的心,一直对北荒之外存有畏惧。你老了,又被阳天宇刺穿了你的阵,那片在你心里的畏惧,就像被冻在岩石上的稀牛粪一样,再也铲不下来……你要晚死一回儿,你要再看一眼,看看我们的强大!不要像赤尔术木那样,一辈子都在编织羊毛,加厚毡帐,想着怎么才能扛过北荒的风雪。可到了最后,他那双被冻得颤的手,连刀都拿不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大汗,赤尔术木在死前,都做了什么,说过哪些话,可以告诉我么?”别勒古台的眼中,多了丝怀念的光亮。

    “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教会了我该如何去笑。除此之外,赤尔术木只是让我赶快杀了他!”多颜.蔑尔骨拿起一手,放到肩前,“那时,他的牙全掉光了,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我还得抬起他的手臂,把它搭在我的肩膀上!”

    “他是英雄啊,是极其了不起的英雄。”别勒古台道。

    “我一见到他时,就知道了……北荒上的人都知道,他有上千个女仆服侍着,王帐周围飘荡的酒香气,风都无法吹走,人们在他那座装着夏天的帐篷里,可以脱掉所有的衣服。可当我走进去后,才现那个帐子,比用石头搭起来的坟墓都要冰冷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赤尔术木一直很聪明。”别勒古台露出了笑容。

    “哈哈,真是难为了他,能想出一个这样的主意。”多颜.蔑尔骨摸了摸腰间的骨环。

    “我在他死去很久之后,才想明白……他已失去了能降服四方的力量,便利用了所有人的绝望和愤怒……”老人长声叹息,“赤尔术木把弥漫在这片大地上的仇恨,都引到了自己身上。等人们将他的泰鲜部埋葬,北荒里,就只剩下七十六只狼了……而这些狼,又再一次生出了力气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你应该能感觉到赤尔术木从云上望下来的目光!已经这么多年了,我们的掘冰者,难道你还没现藏在北荒深处的力量么?”多颜.蔑尔骨摊开双臂,大声道:“这风,这雪,就是我们的武器!北荒,是只属于我们的领域,除了我们,无人能跨越它,无人能征服它!而我们,若骑上马,就可在风眼山口自由出入北荒内外,我们永远都会比外面的人早迈出一步!”

    “可这,还不够让我们将这条路走完……在这之后,我们需要的,是能所有猎物都咬死的……力气!”别勒古台握了握拳,而后无力地松开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,没有错,就是这种力气!”多颜.蔑尔骨绕着床榻快地走着,“在攻陷华兴城后,我们抓住了这个机会,小半阳北,都成了我们的……但这还不够,还远远不够!百里一死去,整个北荒中,唯一得到好处的人,只是拿到了黄金骨的我,这是耻辱!阳天宇选择成为贺重的狗,他们不交出原本百里要划给北荒的土地,这是仇恨!而我在之后做的事,你们都看到了……我把阳北上的人,全部撤回到了北荒!连一块巴掌大的土地,我都不会再要……我聪慧的别勒古台,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?”

    “我一直认为,是大汗的骄傲,让您拒绝向剑皇低头。”别勒古台道。

    “骄傲?哈哈哈哈……”多颜.蔑尔骨不住拍着榻边立木,长笑不止,“土狼哪里懂得什么骄傲……是因为那片土地!它虽然美好,但它,却会让人的心变软!你看,你看那些活在阳北的人!他们每天都在担惊受怕,想要拼命地守住那些可以种出粮食的土地,守护那种一个人耕种,就能喂饱十个人的土地!你我都知道,那是多么美丽的土地啊……可是,无论他们采用什么手段,都无法从土地旁边走开了!他们在靠着土地填报肚子的同时,也被土地紧紧地绑住了!如果我们选择那样的生活,总有一天,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……而我要的,就是你所期望的,我们能拥有的那种力气!”

    “大汗……您……您一直在为这一天……”别勒古台尽力让自己挺直了身。

    “对,对!我们还只是狼,绝不能像狮子那般,有睡懒觉的时间……我们要一直跑,一直跑!身上不能长出半分赘肉来!我也可以如赤尔术木那般,放弃现有的一切!我们曾踏足的阳北土地,还不是属于我们的,至少现在还不是!我可以继续忍耐,继续含着眼泪,把那些被我们从小养大牛羊杀掉,再吞进肚子里……为的,就是有一天,我们能胜过世间的一切!”

    多颜.蔑尔骨向外走出几步,伸手指向了在长杆上飘舞的黑底白狼旗。

    “这片寒冷的大地上,依然有七十六只狼!这些年,我让他们互相撕咬,当一方将要把另一方扑倒时,再把他们拉开……如果有一只狼的野心长大了,我便打开风眼山脉的门,放他去阳北吃肉,但我不也会让他吃饱……直到所有的狼,都记住了那片土地的甜美,也记住了自己身上的痛楚,燃烧起所有的野心,把所有的怯懦都甩掉!我们,无需去祈求那些从不睁眼的神明,也无需去惊扰那些长眠的英雄!现在,这一刻,终于要到来了!无论是成为魔鬼也好,成为英雄也好,我们只要高举了战旗,让神州围绕着我们旋转!”

    “大汗……大汗!您真得,能让我们……看到,这一天么?”老人伸出了手去,快要干涸的血再次流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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